原文:画皮

1、感官的快乐和灵魂的快乐,表面上看起来都是 「快乐」,但是它们之间有天壤之别。

2、如果一个人只拥有动物的本能,我们只能把它称为动物,或者叫做披着人皮的动物。

3、大多数人的欲望太多而能力太少,因此他们所受的大多数侮辱,实际上是自取其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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提问:布老师,我是一个 26 岁的女生,生活在一个三四线城市,做一份普通的工作。我有一个谈了 3 年的男朋友,他有自己的生意,属于比较富裕的阶层。我前几年就有整容的打算,因为疫情就一直没有去。今年年初恢复正常之后,我就给他讲我要做什么项目,希望他能出钱帮我。结果他一直说没有钱。上个月我催得比较急,他就直接跟我摊牌了,说他妈妈要我们早点结婚生孩子,不想让我去整容或者做其他耽误时间的事情。我觉得他和他妈妈根本不在乎我。他们需要我只是因为需要我生孩子。因此我和他大吵了一架。但是后来冷静之后,我又觉得我不能没有他。目前我就处在这种两难之中。请布老师帮帮我。

回答:一个人的外表变美,确实会得到一时的欣喜。但这只是一种浅薄轻浮的快乐。如果一个人把这种快乐当成是他的人生最主要的东西,而把那些深沉厚重的东西抛在脑后,那只能说这个人是一个不知道应该如何生活的人。

世界上的快乐有两种。一种快乐是当下立刻就能够获得的,它体现为感官的快乐,它不需要被教育,而是与生俱来的。另一种快乐是不可能被立刻得到,而是要经过长期的努力,忍受巨大的痛苦,在失败中挣扎,在绝望中坚守之后才有可能得到的。这种快乐不是感官的快乐,而是灵魂的快乐。人必须被教育,才能够认识到这种快乐的存在。

感官的快乐体现为内心的狂喜和躁动。而灵魂的快乐则体现为崇高和升华。例如,一个人用两年的积蓄去买了一个昂贵的奢侈品皮包。在挑选,付款,拎着它第一次走在大街上的时候,她就能够体会到我说的狂喜和躁动。但如果她用这些钱去给自己的父母治疗绝症,在他们治愈出院的时候,她就能体会到我说的崇高和升华。

这两种 「快乐」 表面上看起来都是「快乐」,但是它们之间有天壤之别。你要知道,我们人类是由动物进化而来。在我们还没有成为人之前,我们的身体已经形成一套奖赏和惩罚系统,来让我们作为动物生存。这套生存系统就是本能。例如我们吃到甜的东西会开心,和漂亮的异性交往会开心,别人夸奖我们会开心,等等。这些开心都属于感官的快乐。

而我们成为人之后,以人类的法则生活,让我们逐渐进化出另一套奖赏和惩罚系统。用孔子的话说,这一套系统就是仁爱、责任、规则和理性,也就是 「仁义礼智」。当我们爱他人的时候,我们能够感觉到灵魂的快乐。当我们履行责任的时候,我们感受到了内心的崇高。当我们遵守规则的时候,我们感觉到被人尊重。当我们拥有理性的时候,我们会觉得内心光明,人生因拥有意义而升华。

如果你去观察别的动物,你会发现,由食物、美色和情绪而引发的快乐,在动物界中是非常普遍的。狗也喜欢好吃的,猪看见异性也会躁动,猫也会喜欢被温柔对待。所谓 「食色性也」,难道专门指人吗?当然不是。所有的动物都拥有动物的奖赏和惩罚系统,所有的动物都能享受感官的满足,和浅薄轻浮的快乐。

而 「仁义礼智」,则专属于人。所谓 「仁」,从人从二,指的就是人与人之间的情感。有意识地履行责任,遵守规则和使用理性,也都是人专属的能力。因此,如果一个人只拥有动物的本能,而没有人的仁爱、责任、规则和理性,我们只能把它称为动物,而不是人。或者客观一点,叫做披着人皮的动物。

在中国古代有一种传说,叫画皮。说的是一个鬼,披着用彩笔画出的人皮,装扮成美女来害人。很多人说,这个故事是为了提醒人不要沉迷美色。我倒是觉得这个故事提醒了我们:做人只拥有好看的皮囊是不够的。我们只有去爱别人,履行人生的责任,遵守社会的规则,用理性而不是情绪来生活,才能算是一个人。如果我们只想拥有美好的皮囊,享受浅薄轻浮的快乐,而不去承担人生的责任,那就和披着画皮的动物差不多。

当你只在乎你自己的皮囊的时候,你指责别人不在乎你,这是不公平的,因为你也没有在乎别人。如果你只考虑你需要什么,不考虑别人需要什么,别人也没有义务考虑你需要什么。很多人总是说自己需要无条件被爱。但他们问问自己,有几个人能够无条件地去爱别人呢?

你需要你的男朋友,并不是因为你爱他,而是因为你需要他的钱。同样道理,你男朋友和他的母亲需要你,可能也只是为了让你给他们生孩子。既然你们在一起没有感情,而是各取所需,也还算公平。如果你觉得他们只是把你当成生育工具,这是对你人格的侮辱,那么你只需要他的钱,这也是对他的侮辱。子曰:「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」。如果你不想别人侮辱你,你也不要侮辱别人。

大多数人所受的大多数侮辱,实际上是自取其辱。因为他们的欲望太多而能力太少,他们就希望由别人来满足自己。这就是为什么小人常戚戚。一个人总是想着得到什么,而并不想增强自己的能力,那就只能变成一个患得患失的小人。君子寡欲而自强不息,也就是减少欲望,增加能力。所以君子能够坦坦荡荡地生活在世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