君子之学与小人之学

小人之学偏向教授知识,君子之学重在启发智慧。
小人之学使人脱离现实,君子之学使人经世致用。
小人之学教人争斗不休,君子之学教人修身正己。
小人之学令人内心痛苦,君子之学令人问心无愧。
小人之学让人自私自利,君子之学让人造福他人。

提问:

布老师您好。我是一名今年高考的考生的家长。我的孩子今年的考分非常差,尤其是数学。我估计今年她已经考不上好大学了。她是个女孩,从小学习就非常认真努力,而且性格很好,爱帮助人,在上高中之前,成绩在学校里一直都名列前茅。每个认识她的老师都说她将来会很有前途。但是这次的高考给了我们一个致命的打击。考分出来之后,我们家三口人都沉默了好长的时间。孩子也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很久。我们没有想到过会是这样的结果。我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做。我觉得您能够从更高的层面去理解这个现象。希望您能够帮助我们发现问题,并且指明方向。谢谢!

回答:

你的直觉很对。现行的教育制度确实有非常大的问题。想要知道现行的制度的问题出在哪里,那么就需要知道什么才是好的教育。

子曰:“汝为君子儒,毋为小人儒。” 意思是,你要做君子一样的儒生,不要做小人一样的儒生。孔子的教育,说到底就是一种君子之学。为什么现行的教育制度出现了非常大的问题?因为它说到底是一种小人之学。那么什么是小人之学?什么又是君子之学?我归结为五点:

第一,小人之学偏向教授知识,君子之学重在启发智慧。

子曰:“君子不器。” 所谓器,就是器物、工具。意思是,君子可以去做任何工作,但是君子不是只具有某种专门技巧的工具。我们的教育制度,从小学到大学,一直到博士,都试图使人掌握某一种技巧,而成为一种专门的工具,也就是成为小人。

那么为什么教育制度偏向教授知识,而不是重在启发智慧呢?首先,它只希望它的教育对象拥有知识,而不希望他们拥有智慧。因为一个人拥有了智慧,就拥有了人的志气、勇气和尊严,就不那么容易被盲目驱使。其次,智慧需要发自内心地去领悟世界的真理和人生的意义,而知识只需要背书本,多做题。这个教育制度的实施者本身也不见得拥有多高的智慧。一个人很难去教授给别人自己也不懂的东西。再次,知识可以被量化为考试分数,而考试分数使得教育者可以被约束,被考核,去核算他们的职称工资和奖金。智慧是无法量化的,它只能通过人一生的行为来检验。

第二,小人之学使人脱离现实,君子之学使人经世致用。

子曰:“夫仁者,己欲立而立人,己欲达而达人。” 意思是,一个仁爱的人,他想要自己立足于社会,就要帮助别人立足于社会。他想要自己通达于人间,就要帮助别人通达于人间。君子不仅要完成自我的修养,而且必须去承担家庭和社会的使命,让更多的人得到帮助,去实现他们的美好的愿望。不可能有一个人坐在书斋里与世隔绝,自我陶醉,然后成为了君子。

而现在的教育制度让人脱离社会,脱离现实,让人从书本上学到知识,做很多的试卷和题目,然后以考试的分数排座次,论英雄。这个过程与他人无关,与社会无关。这个教育不能教人爱人、助人,反而越来越成为一种封闭的小圈子自 high。它教授的内容越来越无用,与现实越来远遥远,如同一群头脑发热的电脑游戏瘾君子一般令人费解。

第三,小人之学教人争斗不休,君子之学教人修身正己。

现在的教育制度既然以考试的分数排座次,论英雄,只按照分数来决定谁去上所谓的好大学,那么就必然会培养出人的争斗之心。你可以看看现在的教育,是一个多么乌烟瘴气的行业:高考移民,天价学区房,高额的课外辅导班,如此等等,哪一个是教人做一个完善自我,利益他人的君子?没有。它只会教人做一个投机钻营,与人争斗不休的小人。

君子之学则会告诉学生,你的人生价值不是来自于考高分,不是来自于上所谓 “好” 大学,不是来自于做所谓 “好” 工作,也不要追求去做人上人。你的人生价值来自于修身正己,利益他人。你在以实际行动来为他人带来温暖和爱中间,实现人生的价值和自我的升华。

第四,小人之学令人内心痛苦,君子之学令人问心无愧。

君子不是拒绝舒适生活和高官厚禄的苦行僧,也不是不想帮助他人的自命清高的隐者。子曰:“仁者先难而后获。” 君子首先要为别人做出贡献,然后再去获得自己应得的那一份回报。获得回报不是目的,而是一个结果。即使努力没有获得回报,也是无怨无悔。子曰:“君子坦荡荡”,“君子不忧不惧。内省不疚,夫何忧何惧?” 君子做事问心无愧,能够接受任何的好的和坏的结果,自然会胸怀坦荡,不会忧愁,也不会恐惧。

小人则不同。小人的人生目标就是灯红酒绿,香车宝马,锦衣玉食,功名利禄。而且得到这些要快,恨不能一步登天。因为内心纠缠着过多的欲望,小人做不到坦荡,做不到问心无愧。小人之学告诉被教育者,你的人生价值来自于考高分,上 “好” 大学,做 “好” 工作,做人上人。它实质上是在教人向外求索快乐与幸福。而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。时时处处与别人做比较,并不能使人幸福。一个向外求索快乐与幸福的人,必然是在欲望中挣扎煎熬的痛苦的人。

第五,小人之学让人自私自利,君子之学让人造福他人。

这个时代,大部分的家长让孩子受教育的理由,都是为了以后有个文凭,能找个好工作,有个好前途。他们认为所谓的好的教育,就是让自己的孩子出人头地的教育。如果一种教育制度,竟然让他的孩子不能混的比别人强,这就是不好的制度。他们把自己那种自私、狭隘的世界观传递给了孩子,让孩子从小就认为受教育的目的,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利,而不是为他人造福。

子曰:“放于利而行,多怨。” 既然大多数人进入这个系统,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利,那么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也就一定会失败。因为有人考高分,就必然有人考低分。有人的收入高于平均水平,就一定有人低于平均水平。一个只想走捷径,只想付出最小的努力,过得还不能比别人差的人,他有非常大的概率会失败、痛苦,进而抱怨体制和社会。

子曰:“修己以安人。” 君子之学是让人造福他人。当一个人去为别人造福的时候,别人当然会反过来照顾他的利益。所以那些造福他人的人并不是损己利人,而是会与他人互助共赢。而那些心里只想着自己的私利的小人,因为他们心里没有装着别人的利益,别人当然也不会照顾他的利益。因此,那些造福他人的人,比自私自利的人,为他人创造了更多的利益,因此,也得到了更多的个人利益。

以上五点,就是君子之学与小人之学的天壤之别。如果一个人只是受了小人之学的教育,那么即使他考上最好的大学,得到最好的工作,他的人生也将终生伴随着痛苦、迷茫和忧愁。这次高考失利,让你们能够反思之前的所学,开始思考如何才能学习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君子之学,那么你们得到的将会是一个新的看待人生的视角和生活的方向。